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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行状 南宋 · 折彦质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一、《三朝北盟会编》卷六○
公讳师道字彝叔
其先河南人
曾祖隐君放者,退居长安豹林谷,子孙因家焉。
曾祖昭衍,赠太保
曾祖母徐氏,赠广平郡夫人
祖世衡,赠太傅
祖母刘氏,赠晋宁郡夫人
父记,赠太师
母尹氏,赠永国夫人
伯父开府仪同三司谔,以郊祀恩补公三班奉职
从破西夏米脂城,迁右殿直
用试换法,入左选,任成州、宁州、镇军推官
府公既捐馆,幕属徐勋辄用印作奏荐士,诏御史问状,勋即引朴为證。
朴,开府公之子也。
公驰至京师上书诉状:「斩然在衰绖之中,岂复与闻他事?
倘不获免焉,似为夏人报怨耳」。
神宗皇帝即日赦出之。
陕西转运使王钦臣闻而义之,辟以为属。
罢为熙州推官帅司以并边诸事莫急于籴买粮草者,遂以委公。
尽除揽官宿弊,俾商贾不病,而价以平,事如期办。
使来取其法,下诸郡。
同谷县有猾吏讼田,逮系凡七十人,再期不决,乃檄公权县事。
公至,取案牍阅之,穷日之力不可遍,然所讼止于母与兄也。
公遽引吏置之法,问曰:「母兄讼常也,淹再期以扰乡里亦足矣」。
吏服罪,阖境快之,由是二十八保各绘一像而祝焉。
右宣义郎、知汾州新平县
哲宗皇帝方任章楶经理西事,辟充泾原路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
其后城没烟峡、秋苇川、南牟会、咸泊口,获陆路统军嵬名阿埋西寿、监军妹勒都逋,百官入贺于紫宸殿,献俘于宣德门,奏功于裕陵。
西夏相继请罪纳款,讫绍圣无复风尘之警,公赞画之力为多。
累迁朝散郎通判原州事。
召对称旨,特迁朝奉大夫秦凤路提举常平
徽宗皇帝韩忠彦为相,以役法差募孰便访于诸路,而公所陈忤曾布、蔡京,换庄宅使,知德顺军
言者论公诋诬先政,复换朝奉大夫放罢,隶名奸党,坐废几十年,始除主管华州西岳
未几,复换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知怀德军管内安抚使
政和元年夏国议画疆界,使人焦彦坚以故地为请,累数百言。
公徐答曰:「凡若故地,则汉唐以来皆是也,君之疆土亦蹙矣」。
彦坚遽起谢曰:「惟公命」。
已,私事干公曰:「自公守境,国人受不扰之赐,恨不获伸子侄之礼于下执事也」。
诏乘驿赴阙,上顾问公边事,公曰:「无为可胜,来则应之,毋妄动以生事,此其大略也」。
朝廷方欲图功于远,升右武大夫、俾还任。
力请奉祠,除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二年,再诏赴阙,内侍童贯浸用事矣,欲以诸路近里弓箭手往实新边,而指为新边所招之数,以快上意。
上咨于公,公曰:「臣恐勤远之功未立,而近扰之患先及也」。
上喜其忠直,特赐袭衣金带,除秦凤路提举弓箭手。
是时五路皆置提举官,入谢,上谓公曰:「唯卿朕所亲擢也」。
病之,复除宫祠,然赉予甚渥,仍宣谕勿辞,留为乡里之费。
四年,除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知西安州管内安抚使
五年,筑威川、飞泉两寨,夏人侵定边军,筑佛口谷为城,名洪夏军。
六年,以本路之兵初临城,渴甚,公指山之西麓曰:「是当有水」。
命工求之,得水满谷,至今人称之以为神
左武大夫康州防禦使
上益知公为可任矣,遂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洺州防禦使泾原路安抚使、知渭州
八年,诏节制诸路兵往城席苇平。
方授工而夏人坌至,据葫芦河,坚壁欲老我师。
公陈于河浒,若将决战者,潜遣偏将曲克、赵朴径出横岭,俾谍者骤言汉兵至矣,贼方疑顾,而杨可武潜出其后,姚平仲率精骑前击之,贼大溃,斩首五千,获橐驼牛马万计,符印数方,魁首阿山兆精仅以身免。
城成而还。
上以夏国筑臧底河为成德军,颇为边患,前者王师屡出无功,诏公率陕西河东七路之师,期以一旬剋之。
六月师薄城下,分昼夜以攻。
虏守备甚至,我师益怠,偏裨据胡床以督役者,立斩之,尸于军门,令诸将曰:「今日城不下,视此」!
俄而城溃,才八日矣。
上甚嘉,特迁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赐赉优渥。
宣和元年,以靖夏城失守,降授陇州防禦使
二年,童贯巡边,殿前刘延庆、步军刘仲武从行。
二刘班秩皆在公上,及其谋帅也,上以公为都统制二刘副之。
师出萧关,而夏人畏公威名,弃永利、和踏而遁,两城皆要冲也。
师及鸣沙,无所见而还,拜保静军节度使。
寻以衰病乞休养,御笔批谕:「卿之私谋固云得计,朕之注意殆将付谁」?
六年,被旨径诣宣抚司议事。
童贯、蔡攸已驻军于雄州,俾公尽护诸将出境,公曰:「今日之事,譬如盗入邻舍,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宝焉。
且夫师出无名,事故不成。
发纵之初,宜有所失」。
等曰:「君第行勉旃,谋之不臧,不以罪也」。
公请西州之兵素所服属者,知雄州和诜在坐,盛称北人箪食壶浆欲迎王师久矣,济师何为!
等又出御笔,俾不得辞,仍命为副。
公乃曰:「彼或旅拒王师,亦将讨乎否也」?
等曰:「直以文告,况有成命,要功而擅杀者偿死」。
既过白沟,北人骤及,军容甚整,诟曰:「尔之涉吾境也何故」?
前军多伤,公夙戒人持一巨梃,赖此不大溃。
等疾召军还,登城北望,慨然而叹,别遣辛企宗用胜捷兵往挫其锋。
才接刃,又败。
北人遂至城下,使来请曰:「女真之畔本朝,亦南朝之所甚恶也,舍此不图而欲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之得计,乎?
使不获已而罢岁币,固所愿也;
或使归其侵疆,亦云从也。
唯是救灾恤邻,古今通义,望谅察焉」。
既无词以折之,直麾令出,公遽白:「宜许之,为吾之计,亦何善于此」!
不听,乃遣公见上,然已密启劾公,略曰:「天资好杀,临阵肩舆,助贼为谋,以沮圣意」。
即有旨押赴枢密院问状,知院事郑居中又以劝公,公坚不从。
宰相王黼闻之甚怒,责授右卫将军致仕。
复用刘延庆,果败绩。
等出金帛招散亡,以转山迷道为名,用欺上听,祖宗驭军之法始坏矣。
七年,叙复宪州刺史、知环州
公之弟师中作守,阅十有二年而后去,民未忘,闻公之来甚惬,私为之约,犯公之杖者有罚。
公亦闭阁清净,上下肃然。
寻复请归,诏还保静节旄致仕。
八年,女贞畔盟,陕西漕臣王庶偶奏计在阙下,即见宰相,请急召公
宰相犹疑之,而和诜奏至,亦言女真势当长驱,国家承平日久,无知名之将,独有起种师道为帅,少宽朝廷之忧。
宰相以示曰:「诜言及此,岂非迫于公议乎」?
乃遣使驰驿召公,而托以安危之意见于宸翰,从除检校少傅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路制置使,听用便宜檄取兵食。
公闻命即发,会姚平仲以骑兵二千、步兵一千更戍燕山,未行,遂与之俱。
渊圣皇帝即位,又遣开封少尹田灏中使裴谊、陆舜举促公。
公比至西京,而斡离不屯于京城之北矣。
或曰:「贼势众,而我首以轻兵犯之,成败可见也,四方勤王之师遂将解体。
不若小驻泛水,以图全胜」。
公曰:「吾以数千之兵迟回不进,形见情诎,祗取败焉。
贼孤军深入,日虑援兵之至。
今若径去,彼此莫测,第使一骑到城门,则京师之气自振,何患于贼」!
渊圣闻公至,诏开安上门,遣尚书右丞李纲出迎。
宰相李邦彦等请降诏敕付师道,金人和议已定,敢言战者族。
是夜与宰执同见上于福宁殿,上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
公但曰:「女真不知兵,使其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
上曰:「业已讲好矣」。
公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馀非所敢知也」。
即除公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事安抚使
公因雄州之役,忧恚成疾,勉强到阙,恩许免拜,肩舆入朝,家人掖升殿,仍免随班。
明日虏使王汭陛对,稍如礼,上顾笑曰:「彼为卿故也」!
自虏人渡河,诸门尽闭,市无薪菜。
公请启西壁南壁,听出入如常时,人情始安
又请缓给金币,禁游骑,不敢远掠,候彼惰归,扼之于河,众歼也。
公素简默,执政见其所陈止此,颇易之。
前日举朝是和议,独李纲非之,上以其书生,弗坚用也。
至是与公意合,凡愿有为者,皆奋袂纵臾,上亦以贼为不足平也。
山西望族惟种与姚,而二家子弟每不相下。
师中时为秦凤帅,平仲之父古为熙河帅,皆以兵入援。
秦凤之兵次舍熙河,尚未至,平仲恐功名之会独归于种氏也,心忌之,乃以士不得速战,有怨言达于上。
置司都城西驿,而平仲驻兵于金明池,因授旨,城外兵马缓急尽听姚平仲节制,而劫寨之策遂行。
上一日遣使者五辈促公战,公附奏曰:「陛下先以议和,又遣亲王宰相为质,又敕言战者族。
今战,胜负未可知也,他日诸公必以臣为说,愿诏执政大臣熟议可否」。
乃与李邦彦、李知枢密院事吴敏同对于福宁殿,亦命姚平仲入。
邦彦等以为击,无异词,上问兵期,公请过春分节
是时相去七八日,上以为缓。
公平日未尝询日者之言,盖欲俟师中之至以付之耳。
平仲探知其意,急欲成功。
后数日用兵不利,上曰:「朕误于听用,非卿之罪」。
乃独黜焉。
凡主和者稍复振,都堂晚聚,公曰:「胜败兵家之常,正当再击耳」。
诸公惎之,都人愤焉,群噪于宣德门外。
既复位,而知公初未尝被逐也,乃已。
自是和战之论抢攘衡决矣。
斡离不既归,即罢公为中太一宫使,俾五日一到都堂议事。
靖康覃恩,迁检校少师
少日,复除同知枢密院事,仍拜太尉、镇洮军节度使、充河北路宣谕使
又改宣抚使,驻军济州,实未尝有兵也。
公请会山东陕西京畿之兵屯于青、沧、济、卫之域,预为防之计。
诸公以金人重载初还,岂易再来,不足自扰费也。
既而种师中死于榆次姚古败于盘陀,朝廷始震,促召公还。
上虽厚其恩礼,而执政方欲挤李纲使去,不复有用公之意。
公亦失爱弟,力请退休,遂罢宣抚使,令二日一到枢密院
李纲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寻以败绩被罪,而太原亦相继不守。
复遣公以枢臣巡边,盖诸公新逐李纲,恐上有疑焉也。
公实不可行,强之使去,驻于河阳
金使王汭至燕山,倨甚。
度知虏情必大举入寇,即疏请驾幸长安以避其锋。
守禦战斗之事本非万乘所宜,任责在将帅可也。
朝廷以为怯,复召还。
既至,不能入见,上遣中使挟医劳问无虚日。
是年十月二十九日薨于赐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六。
上临哭之恸,辍视朝五日,赐衣衾棺椁、龙脑麝脐以殓,赠开府仪同三司
今上即位,再赠太保,告词略曰:「昔在燕山之役,每忤权臣;
至于靖康之初,首陈善计。
谋既沮于和议,功莫遂于战成。
饮恨而终,昌言犹在」。
太常谥忠宪,以心笃国家之念,材兼文武之资也。
建炎元年六月十五日于万年县神禾原。
公娶尹氏,赠宜春郡夫人
男浩,迪功郎
溪,保义郎閤门祗候,皆已官而卒。
孙彦崇、彦崧。
彦崇死于兵,彦崧早夭。
朝廷命其侄浤奉祀
初名建中,避建中靖国年号,改师极徽宗又特命名师道
公色庄气壮,顾视有威,寡言笑,谨许可,量度阔远,接物至诚,为族党乡里推重。
府公每以公辅期之,识者不以为过。
少从横渠张载学,多见前辈长者,练达事务,洞晓古今。
故用之为州县,则吏畏民爱,善政纪;
用之为监司,则百城耸畏而不敢犯法;
用之为将帅,则朝廷尊重,夷狄慑伏。
不用则退处田间,虽畦丁耕叟,皆得其欢心。
盖所学非徒为章句,而所行不徇于流俗也。
晚年既登枢路,天下之人想望风采,而公病已深矣。
重以朝廷无事几二百年,士夫无有略知兵者,闻公之谋笑且疑。
而公精神已衰,又不能大振发之,使其退听。
此有志之士所以叹息,至今而不能已也,天亦岂无意哉!
靖康之粘罕、斡离不荐犯宫阙,二圣北狩,百寮臣贼,而公从容牖下,晚节昭著,善乎始终。
不憖遗一老,俾寿而康,以中兴于王室,此其难谌也。
宣和八年冬,彦质被召,来自西路,与公相值于巩,过郑,乃闻朝廷许割三镇之地。
继而有旨,俾勤王之师未得逼近都城
公得书叹曰:「吾曹奔驰而来,朝廷犹讶其缓援」。
书者云云,命亟杀之。
明日过板桥,去京城才数里,而虏人方知其夜令姚平仲屯兵于金明池,众疑焉。
公曰:「蕞尔之兵,直行空旷之地,必为敌所窥矣。
此兵家之用巧,不得不尔」。
其后获谍者,虏人亦称其智焉。
姚平仲败,士民汹汹,见公颜色晏然,若无事者,乃
顷年有客从公讨贼,而二卒罢卧于道,见而问之,病。
既去,复命戮之。
客以问公,公曰:「问为误也,不戮则人相效,不用命矣」。
及其治民,惟恐其伤。
童贯初欲平陕西物价,以低昂钱法。
帅臣徐处仁以钱昂,坐异议贬,民间哄然为之罢市。
公遽下令,议法未定,姑用金银准折,由是泾原一路独不失所。
少日,部使者以钱通流,约同剡奏,乃谢不可,曰:「吾邦盖不尔也」。
郡阁空虚至阅数月,讼事至庭,取笔书牒尾,有罪即笞挞,若训子弟,无涉时留禁者。
胥吏告缓急事业,或俾军典以主之。
塞乐园怀德之郊,春秋从宾客鸣鼓吹笙。
邦人携酒肴群坐,择胜童儿以寿使君,熙熙然,不知其在穷边极塞也。
平凉士民相与起生祠,塑公像而事之。
及闻公薨,作佛事,荐酒食,过期乃罢。
虏人初入都城也,求吴敏、李、刘韐、折彦质与公。
公既不可得,乃取公之侄承议郎洌。
洌见韩昉虏中要人也,曰:「顷在雄州,邂逅一见枢密,若用其言,断无今日之事。
燕山收复碑犹在,诋訾为甚,今始知悉忠义矣。
君亦何罪留此」?
刘韐在旁屡叹。
虏人既退,洌等始奉公柩出都,三遇群盗,皆列拜致奠而去。
与之金币不受,同行获免者甚众。
《易》曰:「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于公见之矣,顾何施而不可哉!
彦质尝铭端儒之墓矣,今复获状公行,文字荒浅,不足以纪昆仲之盛德大节。
然神明临之,辞无愧焉者,或庶几尔。
从事西州也,凡所施为而先人实同之,其后彦质复佐公幕府,识公最早,得公行事最详云。
谨状。
书昭明诰敕碑后政和七年五月 北宋 · 练居实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五
生为帝子,以文行名于世;
殁为神明,以惠泽福于民。
非甚盛德,其孰能与于此?
居实顷读《梁史》,至《昭明传》,未尝不三复而叹其贤。
及来池阳,伏谒祠下,周览庭庑,有碑屹然。
拂埃徐读,即元祐初钟公世美所为之记,载昭明事实尤备。
呜呼!
使天假之年,得既其蕴,梁未可动也。
池阳风俗□美,山水名天下。
惟神生而爱其胜,殁而降其地,庙貌严翼,威灵赫然,所谓民能祀我,我其福之,信不虚语。
今天子以道御时,百灵受职,福禄滋至,可以赓《凫鹥》、《天保》之诗。
凡神之功德及民者,咸尽崇极之意,阅岁未几,荐颁显号,所以褒神之休亦至矣。
然斯民蒙泽滋深,苟可以为报者,无不图也。
犹望望乎上,盖神于后梁追封为昭明皇帝云
本朝所赐诰敕,旧藏县库,郡人景皞请于令,摸刻诸石,置之庙中,以垂耀无极。
居实备员郡曹,三年于兹。
惟神灵应,得于闻见为多,故乐为书其后。
政和七年五月初吉建安练居实书。
按:《昭明太子事实》卷下,抄本。
钟世美右谏议大夫仍与一子郊社斋郎崇宁元年九月庚子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一、《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二
敕:朕继体于神考,受命于哲宗,永惟二圣之志,付托在予,其曷敢弗饬?
而间者兴讹造讪,忘义之臣,肆其朋奸丑正之心,作为负赖反伦之语,达于予听,至不忍闻。
岂特伤朕父子兄弟之恩,抑亦忘乎送往事居之义。
至于缔交合党,乘间抵巇,政以纠纷,国用不靖。
比阅章奏,具见事情,乃于群枉之中,独闻至正之论。
是知忠孝,不为无人。
云何不淑,遽尔殂谢!
用申褒赠,以诏为臣。
奉议郎钟世美被遇神考,擢自布衣。
怀尊君亲上之诚,励特立独行之操。
元符之末,国是未定,政在柄臣,异论沸腾,中外摇动,而尔奋不顾身,上书论辨,发扬二帝之烈,忠愤感激,可为流涕。
盘庚之告其臣曰:「尔无共怒,协比谗言予一人」。
又曰:「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保居,叙钦」。
盘庚之迁都,未为过举也,尚不免协共怒而谗言,故必至于反覆告戒。
朕今亦何爱一官,不以钦叙敢恭之士,以为群臣劝?
宜陟七人之宠,以慰九原之忠。
并及尔孤,以示无言不酬之义。
尚其不泯,服我休命。
下见二陵,风于多方,尚体予意。
可。
邱文庄 清 · 严遂成
 出处:明史杂咏卷二
少孤借书走百里,右目失明读未已。
厅事旋马遗古风,禁涩体者文家宗。
亦复慷慨陈利弊,何乃褊衷负盛气。
阴阳燮理中书堂,反唇而惎冠投地。
手挥院判布鹰犬,面折台臣视奴隶。
白沙抑去齮王公,是皆国家栋梁器。
宋儒论古无完人,公独以意为屈伸。
当夫金源势全盛,宗弼宗望皆名臣。
大河以北山四塞,谁能隃越兵如神。
黄龙痛饮诚不易,西夏情形则大异。
龙图老子万甲兵,坐以生事悖清议。
也国贼屠忠良,归功再造心病狂。
人言卢杞定不信,诏书可以褒五郎。
呜呼,纲沦目隤义翻覆。
西山之书安用补,司马之鉴安用续。
按:文庄生平好读书,居第湫隘,至贵不易。续《通鉴》,补《衍义》,主南畿试,痛黜险怪,返文体于正,故士大夫以学者目之。顾性狷激,齮王康僖,抑陈文恭刘文靖,言事不合,至投冠于地。讽刘文泰讦奏,又尝诋范文正生事,甚以再造功归秦桧。唯谓岳忠武不能恢复中原,深明理势,盖其时金源全盛,君明臣良,守禦完固,势难渡河北争尺寸地。余尝主此论,公实先得我心。
刘仲偃大资政哀辞113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七、《梁溪集》卷一六四
靖康改元之夏,金人攻围太原,聚重兵河北境上。
余承乏枢廷,被命宣抚两路,以真定资政刘公为副。
秋七月,余得旨驻师怀州刘公治兵辽城,以王渊、王𤫉、郑建雄统制军马。
制置使解潜龙图阁待制折彦质隆德府路,都统制折可求、都转运使张灏主汾州路,期以七月末进兵。
解潜与虏骑遇南北关,力战而溃,馀皆不进。
余上疏请治诸将不如约者,且止诸司无得专达,一听宣抚司节制,以议再举。
不如此,必误国事,愿乞罢去。
有旨召赴阙议事,而以种师道代,时八月二十三日也。
已而师道病死军中,即以刘公宣抚使折彦质副之。
其冬金人两路深入,刘公造朝城陷,遂死节于虏营。
嗟乎,士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非死之难,处死之为难也。
处之而是,如张巡睢阳,其食人以为粮者可略也;
处之而非,如樊系之草朱泚册文,册成而后仰药,又何补哉!
靖康之末,天倾地覆,君臣易位,朝鲜伏节死难之士,几何不为夷狄所笑。
刘公毅然不以用舍动其心,视死如归,遗书其家,陈义可观,足以激懦夫而羞失节之伍,岂不诚烈丈夫哉!
使其平生行己不无瑕颣,犹可以大节而掩小疵;
矧夫恺悌之德,强敏之材,疏通之智,如铭议之所载,皆有大过人者。
是宜赠典褒崇,赐谥忠显,天子亲书其碑额,以垂荣于无穷也。
余与公幸有一日之雅,其子子翚以墓铭谥议来求挽章
余谓既葬,则挽章无用,作哀辞以慰其心焉。
其词曰:
士有一死,处之为难。
死得其所,名泰山
猗嗟刘公,惟人之杰。
舍生取义,成此大节。
夷狄叹息,矧惟士夫。
激懦愧媮,名教之扶。
谥易名,宸章篆碑。
为宋忠臣,万世同辉。
我作哀辞,以慰其子。
勿为公哀,公实不死。
陆郎中墓志铭1194年5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八、《渭南文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公讳沅,字子元会稽山阴人
曾大父圭,国子博士,赠太尉
大父佃,中大夫尚书左丞,赠太师楚国公
考寘,右中散大夫,赠少师
公于某为从父兄,某盖少公十五岁。
方为童子时,公已学成行著,以两浙转运司进士试礼部,不中,试博学宏词,又不中,乃以世赏试吏部,再为第一人。
所与交,多一时知名士。
每见某,必谆谆道其所与共学,日夜磨砻浸灌,以希古人者,曰时然、进之。
时然庄氏,名革,早死不显。
而进之则故相汤岐公也。
及岐公以文章事业相高皇帝,公犹沉浮州县。
久之,乃得监行在都进奏院,监尚书六部门。
岐公每见,必留公道往昔相从讲习时事,抵掌笑语,公辄俯首踧踖自引去。
岐公亦叹息,以为不可亲疏。
后辈躐进大官者相望,公顾处百僚底,自若也。
岐公免相,门下士多牵联以罪斥,未去者亦不自安。
公独澹然如平时,人亦莫指议者。
初,少师山阴四明,已数十年,婚姻皆在焉,盖四明人也。
史魏公入为参知政事,为右丞相,与公实姻家,少相从,魏公亦器待公,而公未尝数谒见,朝士亦莫知其相国亲且厚也。
监门岁满,迁太府寺丞权尚书户部郎
久次当为真矣,而公亟求归养,得提举两浙市舶,权知舒州提举福建市舶,遭母益国夫人忧以归。
初,通判泉州者,尝有所请,以法拒之。
公去,而提点刑狱权舶司事,通判者因榜提点刑狱,以危法中公。
公平日以恭谨闻,又方以举职被赏迁一官,朝论右之。
公虽得罪,犹傅轻比。
于是公𢾅门绝交游,诵佛书,以夜继日,多至万卷,不复言再仕,亦绝口不及仇家,对客清谈而已。
自束发至老,无一日废书,尤长于诗,闲澹有理致。
在场屋时,以赋称,老犹自喜,子孙及族党从之讲贯,皆有师法。
公为人夷雅旷远,与人言,惟恐伤之,然遇事必力行所知,无所挠屈。
尝为丹徒丞,朝廷用言者,遣使籍江上沙田,立税额,使指甚厉,吏莫敢违,亦或从而张虚数以为功。
使者至郡,闻人人称公详练,乃檄与偕往,公既极论其不可,又为诗陈民情。
诗流传至朝廷,遂止不行。
沙人砻石刻其诗,今犹可考。
其使福建也,有中贵人所亲皇甫甲者,辄讽公以珍货别进,公正色拒之,戒典客者,他日谒至勿复通。
其不阿类如此。
公仕自修职郎朝奉大夫而废。
二十三年,以绍熙五年四月六日卒,享年八十有五。
娶卢氏,封宜人,先公十二年卒,享年亦八十有五。
六子:曰梓,通直郎,知宁国府宣城县,先公十二年卒。
曰格,举进士
曰之瑞,国学免解进士。
曰橦,曰檍,曰之详,皆举进士
一女,适文林郎、监淮东总领所籴场楼钧。
六孙:曰炳,曰焕,曰炎,曰熺,曰燮,曰熨。
四孙女。
诸孤以庆元元年九月二十五日,遵治命返葬于会稽湴坞,望少师墓百步,且来属某为铭。
铭曰:
仕踬于时,年登耄期。
孰夺孰与,理莫可推。
铭识于幽,孰知我悲。
余安道题名后1169年1月28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四、《省斋文稿》卷一六、《益公题跋》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上即位,首命编类圣政所访国朝勋臣后,将禄之。
某与吏部侍郎公实奉行诏书,未及条上,会触罪去。
今读故人冯卿跋语,乃知始兴襄公四世孙,竟如初诏。
兴灭继绝,天下之民所以归心也。
尚有一说,宜具为令。
凡勋贤之后,所居州若县籍其名氏,遇三岁大比而不中选,则别考其德行道艺上之,文武随所肄。
有司按其家,禄仕或阙,则官优等者一人。
于以劝人自力于善,毋忝厥祖;
亦使赴功趋事之臣歆慕跂及,以燕其子孙,且于三代贵重世胄之意为粗合。
某已收朝迹,无由发此议,因公闻孙出示手泽,为书其后,庶几告有位者议而行之。
乾道五年正月二十八日
朝请郎秘阁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徽猷阁待制胡公行状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六、《姑溪居士后集》卷一九
本贯常州晋陵县。
曾祖㝝,故赠太师沂国公
曾祖妣,沂国太夫人李氏。
祖宿,故任枢密副使、赠太师魏国公谥文恭
祖妣,蜀国太夫人吴氏;
祖妣,魏国太夫人何氏。
父宗盾,故赠少师
妣,平原郡太夫人施氏。
大观元年,妖人张怀素谋叛,范寥诣阙上其事,有诏置狱。
既伏诛,乃迹其昔所经行之地,以赏以罚,而得其常寓苏州通判吕渊家。
寓时能以其术自晦,而莫之谁何。
两浙运判胡公察知其事状,将取以付狱。
既觉,即转徙他州。
公命劾,捕获,邂逅得罪去,辄已。
以故就起公为提举两浙常平等事。
俄还公旧物,或谓旧物不足以劝功,又进公一阶,贴直秘阁,迁转运使
先是公措置两浙盐事有劳,复东南岁计,方有所因革,而总其事者,久难其人。
朝廷知公为可任,遂以公总六路,为制置发运副使,而虚其所共事者不除,意若责成于公,而不欲分其权。
续又命公兼六路茶盐事。
公固强敏,至是愈感慨砥砺。
两浙转运、提点刑狱提举学事提举常平提举市舶提举澳闸等司、知杭州事,皆阙官,诏以公权杭州,仍兼领诸司
其地当天下舟车之所聚,又复上方营缮,凡数局泛遣须索,接武而至,冠盖旁午,宾客满门,词诉参萃。
四方人物,情伪多歧,證逮散漫,门阶陛户,骈肩累足,率待命于公。
而公耳受目应,口酬手画,无不满足而去。
才一顷久,而其迹如扫。
早时狴犴充斥,至有累数年不能予夺者,公一语而决。
未几,三院诸邑狱遂空,迄公去,无一囚之系。
风闻诸路,不畏则恐,文移会应,交驰于道,毫发不敢隐,亦不敢踰晷刻。
于是六路事巨细无不举,而东南所至,如公实临之。
朝廷益知公才,而上亦屡对辅臣称奖。
已而公去吴越,东南事非公所当领者,多特旨委公。
公奔走抵命兼昼夜,惟恐有所不及,寝食几废,而不知有寒暑风雨之避。
俄得疾,遂请致仕。
未报而卒,享年五十一,大观二年八月九日也。
上闻报,为之叹悼,庙堂尤以东南之计未知所托而嗟惜之。
徽猷阁待制,常赙外加赐三百匹,敕所葬州具襄事。
诸孤以大观三年四月十七日葬公于常州宜兴善继乡金钟之原。
公讳奕脩,字叔微
平原君梦异人降其室而生。
右股有黑痣,秀眉明目,表表群儿中,能自警拔。
文恭曰:「是必能世吾家」。
因命名以训其意。
既就学,尤激昂奋勉。
文恭每退朝,延诸孙列下坐,背诵所授书,而亲为策试。
间摘其义以问,精而不失对者,设特榻置酒,相与劝酬如宾客,用以为别。
公多在所别。
胡氏中表,遂不敢以常儿待公。
文恭恩,守将作监主簿
官制行,换承务郎,十迁而至朝请
起家监秀州税务。
姻党有为部使者绳州县甚急,既到,公迎见曰:「州守固长者,然务宽大,任僚属,皆得其所长,以举职事。
使君少留,不惮毛数而发推之。
有一不如理,请以欺罔受责」。
使者曰:「少年得无以姻契故,绐我乎」?
公曰:「度使君必不暇遍及」。
即具曹目,邀其□而按之。
使者笑指税务曰:「姑以是观君之能,亦以验君之说」。
又曰:「第前往,行且至矣」。
公曰:「幸得从使君以往,庶几知我,不取具于临时也」。
比按视,得自公到官后岁课生增三倍,簿书纤悉如律,使者叹息久之,固劳其守。
而行监洛南稻田务,未行,改太府寺勾当公事管勾出卖枢密院封桩物帛,就差刬刷两浙大礼上供钱帛。
先是朝廷每有事于郊庙,则有司预选官分遣,多因其人以私之,姑取文具以复命,至有冒请给至踰年不报者。
公在太府封桩局,迁就贸易,屡奏成效,上信其能,下不为扰,乃以命之。
公据籍诘索,无一毫得隐,徐为区处,取其所馀而不夺其常计,欣然得其要领。
遂先诸路以归,而所得之数辄倍之。
河失故道,议者谓其流或东或北,□□以利害相乘,亦交相兴役,务其说,其费不赀,而至累年不能会。
朝廷欲知数,而会者未知所命,佥谓非公不可。
即命公以往,不踰时而上其实。
监城炭场,公因请不外,执政曰:「不欲君稍远,姑以是为命之地尔。
第少安之」。
仪銮公帐之籍,名存实亡,后故闇不足以备行在,乃以公兼领。
公曰:「积弊殆不容钩致,少验之,则主于役者皆当坐重辟,愿舍其旧而新是图,请自今日为之正」。
既报可,才两月,藏贮有地,出入有经,近以颜色增浣,而灿然无一物不类创造者。
下卸之役常不给,而雇募夫力以足其数,朝廷患其费而不能革其弊,又命公兼领,仍兼京东排岸司
阅籍,核得以贿免者数千人,寘吏于法,而自是不复雇募。
排岸狱系一舟兵至二年,晛晛械问且死矣,公见之,恻然涉其案,盖已三会赦矣。
但官未尝省,而吏不以告闻,故如是,急命释之。
司农寺丞执政不悦公者,改公监进奏院,又以公通判延安府,然终以公议,不敢出公于外,而留公措置开封府京西上供柴炭。
异时白波辇运司以所漕舟应他用,漫不收还,亦不能增置以登其额。
省曹吏谨五日一催,而不责其报上,至禁廷从京邸高价旋市以应用,内外相持久之,莫之察。
公上其弊,收散补坏,罢冗占兵三之一,于是舳舻衔尾,而岁计沛然有馀矣。
崇宁初,上意以谓先帝政事屡变,更致祖述宪章之志,狃于异同之论,乃相今太师而置讲议司,讨论润色,简寘僚属,首以公为检讨文字。
以公练达盐事,而东南为重,吴越之地利尤为重,乃以公提举措置两浙盐事。
公以法坏之久,非家至而户晓之,则无以达上意,辄身自履之,山行水迹,虽人迹罕到之地,亦不舍。
乃严封宇,谨出纳,歛散以时,火伏以限,贾贩不得而私,而亡命皆转为良民矣。
山谷间有至老不得盐食者,亦皆沾足。
岁中羡课,以缗计得数百万,捕私贩赏,至不支一钱。
杭州已停配军颜元祐中为州校,主仓输租,专览输户米为代输。
一日监官以其米恶甚,不为输。
怒,集不逞数百辈,即所输地欧之。
前为守者黥隶他州,御史宰相旨,论守为不法,诏释之。
自尔益无忌惮,广收请盐钞,以药涂之而用,既毁抹,贿主者,洗去药而再用,虽老于其事者亦不能辨。
积累年,其欺数至不可计。
人或知之,而终不敢发。
公因会已毁抹数,得其奸而上之,特旨黥岭外,尽没其家财,以偿所欺。
有司第课,以公为诸路冠。
就迁转运判官,仍兼盐事。
睦州遂安县胥造大宅,豪佔民地,民屡诉,州县惮其豪,不为之直。
公命拆屋,迁其地。
苏州吴江操下严而察,胥徒病之,求所以去令之策不可得。
有杨姓者,伪作书,留别其家人云:「令遣我造舟,怒不倍备,而楚毒备至,我江死矣」。
其子诉于州,州以闻部使者
展转上彻,一路喧传。
运司具奏牍请公连书而上,公曰:「苟欲就死,必不告人。
且死,其尸讵可掩耶?
遂以是罪令,则奸得以售,而官与吏将抗矣」。
檄其县,多至购赏以捕之,果得于他处。
公以职事当见上以禀,诏促公入觐。
忌公者乘间起事,胁言路交章。
公腹背受敌,力不能解,遂坐废于家中扬州,杜门绝宾客几二年。
或曰:「公胡不自直,使朝廷知为仇人所酝造?
况曲折如立五指,不待数而后知也」。
公笑而不答。
俄有诏起公,感激称谢曰:「非陛下因事加察,则草木蝼蚁之微,岂得至此地?
况亲承顾问,披眷奖之重耶」?
具言怀素辈不足以况狐鼠,但久在江淮间,知我无披,故尔狂率。
遂陈天下承平久,但留意西北,而不复备东南。
山川屈折,风涛出没,啸聚得以为险,当知因循为害甚大也。
上又曰:「东南习俗獧狡,因缘为吏,而又家世相资,在官者何以制之?
吏强官弱,非痛惩之,则法令在其股掌间矣。
方且图之,卿宜审察此患」。
后有诏开帅府,置望堠,修完城壁,教习水战,公实有助焉。
既又尽逐监司州县胥,募等第人户充,而公亦入境,首取苏州二吏怀素、吕囊橐者奏黥之,以隶远恶处。
昔之号为强狡者,多谢所事以去,至有更门户以避者。
朝廷以怀素事,初有旨,申男女结社念经不茹荤之禁,不觉察者增其罪名。
州县畏或累己,凡持数珠,偶同坐者,悉逮捕。
吴越雅相习,至汹汹不相保。
公令必夜聚晓散,十人以上,逾旬不罢者,先告而后执,下遂安
有恃荫暴横闾巷间,目之而不敢校者,适至庭下,公号之曰:「尔非伏路虎耶?
吾在此,正欲得尔以肃众人。
苟能更心退悔,不害为善良。
不然,必不以常法寘」。
尔后公过其家,呼出,果自闻令悛省刻约,不敢辄出。
配军因思乡而归,邻人每持之以取货,又欲强娶其女。
方犹豫中,遽欧之,反诬以杀己。
逻者执与俱,公得其情,贷配军而杖诬者。
兄弟争田,县不能决而讼于公。
公呼使前而告之曰:「吾君方以八行旌誇,而乃夺天伦之戚,犯圣时之教,不期赏劝而务快私忿,是何意耶」?
即相持挥涕,罗拜而去。
富人三兄弟,其季已死,二兄欲并其资产,诬季妇以义绝,罪而出之,累诉不得理。
公喻其父,使诉而还之。
即分所有为三,命探于庭下,妇果得所欲者。
闻者以手加额曰:「阴其可欺耶?
特烦胡公生之尔」。
狱囚有连逮至百馀人,以情未明,故淹久,而瘐死过半矣,在者亦仅存视息。
公促具狱,有司执以为不可,公叱曰:「推数年而不行,尚何待耶」?
即出以待之,请于朝,俄报可。
方时禁小黄钱如束湿,至有投隙伏之,以诬夺人物者,猖狂日炽,行旅几绝迹,而北阙为甚。
公捕其魁,黥隶千里外,馀皆籍为军,道路乃通。
群盗白昼公取人物,相夸为能,号白日鬼,人不得安居。
公召至庭下,命与逻者结为保任,令曰:「一有窃发,并坐尔曹,而先簿其资储,偿失物主,而后责其同捕贼」。
用是屏息,居人至外户不闭。
无赖辈以赌博为名,诱陷良家子,往往至破产,俗呼松子量,鲜衣美食,自相为曹,在处有之,而繁盛,故特甚。
入其中者,初不自觉,计所得随手分散,以钤众口,而把持之,号分子钱
公张榜于市,立赏讦告,犯者给例物招刺为军,用是遂绝。
昔被诱陷者,与其父兄出拜于道间,以谢公德。
钱塘有善水者,结为私渡。
所载可取,则至江中,故为覆溺,而取其物,岁以水死者甚众。
公增置官渡而绝之。
青龙之大姓陈晊,故司农卿倩之子,有官不出仕,凭所恃,畜凶悍辈为厮仆,结连上下,广放私钱,以取厚息。
苟失期会,则追呼执系,峻于官府。
至虚立契券,没其赀产,甚则并取其妻女。
间分遗所亲厚,远至广南福建,至死不得脱。
公请于上,诏取晊编管湖外,而黥诸仆以配恶弱之地。
又索其所遗,虽远必致,移所在,因使人护之以归。
狂人赵天启阴刺人长短,造为飞语,以幸中伤人,以是入官,亦以是所至事之如权要,又随其处题写窗壁,动摇讥讪,天下皆恶之,而无与对者。
公密疏以闻,诏窜广西
人既德公甚,相率击登闻鼓,请公即真
亘浙东西,多画公像于浮图而立祠之,或香火于其家,每食必祭。
其去也,扶携涕泗,或遮道,或挽其车,不得出。
公绐为暂出巡按,当复来,乃得登舟。
而又争其舟,不得发,至安夜,间关方能出。
所过壶浆花红夹两岸,老者执手炉,少者顶柈,香烟相随不间断,呼曰:「愿公无久于外,卒为我父母也」。
公治杭,其政日有可纪,而其著者如此。
大抵不为姑息,不立畦畛,不邀声誉,一切以身任之,而只知有是事而已。
虽家世荣显,履践如寒士。
自少喜周人急,闻人有难处之事,必委曲营度,而期必于济。
胸中无留物,人有不及,未尝不忠告,或护前文饰,则面折之,虽取怒不已。
其归盖主于爱人之深,而惟恐其不返,以蹈悔吝也。
事亲孝笃,于兄弟朋友,凡宗族乡党,一以诚意接之。
方其盛时,遇之或有间;
及其沦落,仓卒之间际,则周旋所之,无不尽力。
不营生事,不侈长物,在杭尤谨,日给饮食外,锱铢不及。
有托于公者,亦以是谢绝。
视其外若甚封殖,而家人仅免饥寒。
兄弟有无相通,后举公葬,诸孤力不足,而兄弟亦出力以相之。
从叔父修简公欲以恩例及公,公推与其长兄。
平居盛冬雨雪,里巷间告饥,则必计供家外,尽散以给之,所活前后无虑万人。
里人朱思之子死,无以敛,公为买棺仍葬之,思之死后,如之。
包孝肃公子绶与公进奏为代,后以罪去,贫不能举,皆取给于公。
所善曹百礼寓京师,欲赴官而妻病,且方就蓐,至衣食不继。
公日过其家,物物应之,而又助其行。
辟召徽问、李俨为盐香司属官,徽问夫妇相继卒,子幼方病,公力办其后事,仍资其子而遣之。
俨病几废,公兼其职事,第使食其俸,而俨固未尝去衽席。
其卒于扬也,公时在迁责中,亦为之买棺具舟。
贵人子以非嫡出,役于一庸僧,且殍矣,公为收养如子。
女奴既售,知其家世,且犹处也,呼其父母,捐所直而厚遗,使嫁人。
盐法既新,前日盘载脚乘之费,责偿于主,枚举其家所有,犹不足于偿累,然相系出入官府,而无可免之期,公为奏而免之。
再过其州,聚千馀老幼妇女,相杂夹道,焚香迎公以谢。
公在朝廷,改当五钱为当三,以制私铸,市肆尽闭,民间几至绝食。
公曰:「良法而不能奉行,恨我不在其事也」。
适有米斛,尽出以救之,井市交易如初。
杭之公帑费倍他处,责卖醋之息尤甚。
故事,绕以数十羸老之卒,巡门比市,日额不登,则治之甚酷,至卖妻女以足之。
公曰:「钱塘酒课,岁以三十六万为数,人食醋多于饮酒,而区区近取给于有限之力,又复强所不能,徒使之坐困,而无以取盈。
若募人买扑,则所得何翅此数」?
即具以闻。
村落间追呼,多州县承帖家人,三五为曹,被酒夜叩人门,驱曳叫呼,民不能堪。
公曰:「募役之法,盖朝廷之美意,人不得以横议者。
特节外害之,而不知禁也」。
公命立赏擒捕,而请疏为令。
二议皆未报,而公捐馆舍,后无继请者,人皆恨之。
发运司藏百馀艘以备奏计,每出则延袤数里不绝,平时兵坐食,所至为困,而所遇无异螟蝗入境。
县镇之类,仓库几至一空。
公计合用数外,才取十馀艘而已。
朝廷以转盘迂绕,命转运司直达,而上计所用舟多不足。
公前期刷诸路积欠钱,尽以造舟,得千艇,公济其乏。
江宁界接真州,江面充阔,而多暗石,风涛一作,无可避之地。
前人开李家漾为备,而岁久淤涸,虽渔舟亦不能进。
公首命浚治,不十日而巨舰可藏,到者无不感叹。
公以先见之明,晚方进用,常若惜分阴以济所事。
间语人曰:「知无不为,臣子之分守也。
既委质而仕,则身非我有。
若天假吾年,庶几不愧所遇」。
不谓公随地抑扬,大小施设,卓然一时之所难者,才见于杭州数月之政,此上自人主,所以叹息不已,而赠恤至于绝俪也。
疾已革,犹若语人曰:「王事虽暑毒,岂敢惮劳」?
闻者皆为之出涕。
讣闻,钱塘人相与命即僧舍发哀,受吊于生祠地,仍集众力度僧以荐冥福,岁以为常,濒海盐户有为之服丧者。
娶郑氏,封仁寿郡君尚书右丞雍之子,有贤行。
四子:绩、纬、绅、维。
公为笃信因果,平生未尝杀活物。
时,因其人喜食鲜,多细碎水类,日不下千万,公谆谆诱劝,食者遂绝,而业者为改。
喜建立丛林,请有名行僧住持。
吴越号六伽蓝,主之者多公所命。
大通禅师迁化,公以私力致供,邀其僚属,即其虚焚香作礼,戒诸禅刹,次第荐严。
特表其,诏加谥号,赐塔名,岁度一僧以专洒扫。
少尝得一疾,医不能工,日以为虞,默有所祷,期遇人以收其功。
忽于通衢中逢一窭者,鬻纸撚,人争市之而不与。
偶见公,独授之,比开,乃公姓氏年甲
公异之,遂约同过酒肆。
追其步,相去才一尺许,逾时不可及。
既饮,告公曰:「汝有病,吾为汝治之必效」。
出丹一粒,公服之立愈。
酒阑,又语公曰:「此去二十年,当再相见。
非申年得申姓人,不可说」。
果至申年,得申姓人,公始与语而遂传。
比疾革,实二十年矣。
又尝梦有所授,既得疾,有二青衣如童子状,侍公左右,时有见之者。
后因追荐,家人具黄箓,醮于所结生天,堂上得甘露数斗,乡人多取而食之。
呜呼,非自信不欺,积累深远,其报也可复如是耶?
胡氏自文恭以清德懿学奋身遇主,方在位时,以一物不得其所为己忧,每推以教人曰:「必以是为本」。
故其子若孙,各能行其所闻,则其阴功在人者可知矣。
至公又能格以至诚不苟,虽不得年,不得极其用,而四子端静敏克,森然平相发挥,则其所钟,固可表见矣,亦足以为学士大夫之劝也。
谨状。
大观四年三月十五日赵郡李之仪状。
大名府宗城县新修庙学记 北宋 · 秦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九、嘉靖《广平府志》卷五、《蒐古汇编》卷五七
自汉以来,知有学校之尊,而不知有所谓学政
上即位之三年,岁在壬午,大建学校于天下。
既为之设官,又为之遣使,又为之专责郡县。
兹典章断自宸笔,炳炳乎三代之文,不足进是矣。
尝怪世之论学校者,好大而反迂,好高而反不切。
譬之金玉绮纨,可以为玩好,可以为观美,当其平时非不贵重,然不周于缓急,不振于艰难,有时而或不用,则卒为弃物,曾不若五谷布帛之要且急也。
论学校者,亦犹是已。
方太平极盛之际,言狱讼者自以为污,言金谷者自以为俗,言军旅者自以为猛,学校则高矣大矣美矣。
然严不若狱讼,重不若金谷,强不若军旅,区区抱虚名出于群众之上,若无补于治乱兴亡之数,过者未尝顾也,固已委于无用之地,而堕于虚闲之域矣,名在而实固无也,岂不悲哉!
自汉以还,其敝一律,虽吾儒者用力勤矣,得名而遗实,茫昧于无津涯,而或不自知也。
故善论者必循其本。
本者何也?
有天下者所以治,所以乱,则有定势。
势其渐也,力可为也;
势已定,则非力也。
积微而合为是势者在其俗,俗非一日能也;
积久而成为是俗者在其习,旦旦而为之,是其习也。
此学校之本也。
发源细,流波漫,立本毫末而散则百世矣,其所系岂小也哉?
岂特狱讼之苟目前,金谷之会计岁月,军旅之应待一朝之变而已?
于戏!
朝廷留意于学,可谓知所本矣。
北都畿邑十三,出其东者,桑麻沃野,人物富盛,皆大邑也。
其西则披河之隈,洑流漂荡,地多瘠卤,而俗亦凋敝,才得东十一。
宗城旧治雉川,避河之冲,崇宁四年,始迁邵固。
名虽为县,而实不若堡聚镇邸之雄者。
官府城壁,闾巷井屋,仅可而已。
虽隶属大名,而绝迩甘陵,不远三十里。
异时醯之用,蔬果药石之物,一切取给乎恩。
唯是学校之兴,县之吏遵用崇宁二年诏书,肇造者新举,无旧物之可袭,不能以因仍苟且。
于是堂皇栋楹,宏丽以深;
饩廪器用,丰缛以肆,遂为他县最。
在雉川村时有学,元祐七年,令郭长卿辟而新之,今丞相公实为之记,其文固在。
通直郎直侯洵仲为是邑之二年,驰书托予曰:「县有学记,乃大丞相之文。
学虽已迁,亦犹宗城之旧也。
子为我载其兴废,以题其事」。
予笑而谢之曰:「子之请亦左矣。
丞相方相天子,宰天下,陶冶万物,恩德浸于生人,所至之官,自可为百世虑。
况于高世之文,与日月争光,照耀一方,三复其词,隐然见其王佐之略,公辅之量。
岂伊小子如彼萤燐,不烛自息,又能为之言乎?
虽然,子之意则勤矣。
予典教事者十年,自西而北,与诸生游者越万里也。
尝有一言,譬如下里之侧曲,庸医之近剂,自谓俗传而世习,可以娱客,可以已疾。
其言曰:『士君子之学非他焉,能无愧而已矣』。
闻之者莫不笑其迂且陋,真老生之常谈也。
徐告之曰:『子之自谓高出古人,雄视当世可矣,试采子平居为行为文,较近世知名士,行不必骞、参,文不必迁、固也,杂比而参合之,孰美孰恶,孰粗孰精,能无愧乎?
此特其一也。
推而广之,事父事君,谋家谋国,果能内无愧于心,外无愧于影,扬论抗议无愧于言乎』?
学者闻而服焉。
洵仲以精明浑厚,众务举行,学政尤谨。
若夫栋宇之壮,饩廪之盛,士子之趋于学,皆朝廷之良法,而吾君吾相之德,非子之能也。
予所谓无愧者,岂独可以告诸生哉?
子其勉之!
凡法令之在学校,至纤至悉,未有若今之详且密者。
前日之守令,有意于兴学,患在于名不称。
今日之守令,有意于兴学,患在于实不副。
子一一以考之,能无愧焉则善矣。
大河之北,士风浑厚,士大夫学问优而器识纯,隐察其微,使秀民彦士有以开警于前,而浮薄者不能变其俗,将见东至于莘,如文正王公
西至于相,如忠献韩公者出矣。
是则子之职修而其政成,可无愧于丞相之文、孔子之教而天子之令也」。
政和三年四月甲午文林郎、充恩州州学教授阳翟秦坦记。
按:民国威县志》卷一八,民国十八年铅印本。
再次韵呈廖明略1079年 北宋 · 黄庭坚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吾观三江五湖口,汤汤谁能议升斗。
物诚有之士则然,晚得廖子喜往还。
学如云梦吞八九,文如壮士开黄间。
十年呻吟江湖上,青枫白鸥付心赏。
未减北郭汉先生,五府交书不到城(自注:汝南廖扶。)
相者举肥骥空老,山中无人自荣。
君既不能如钟世美,匦函上书动天子。
且向华阴郡下作参军,要令公怒
君不见晁家乐府可管弦,惜无倾城为一弹。
从军补掾百僚底,九关虎豹何由攀。
男儿身健事未定,且莫著书藏名山。
仓部郎中王公墓志铭元符三年七月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五、《西台集》卷一三
元丰二年四月,河大决澶州濮阳,北流注于海。
宝文阁待制吴居易方在都水使者,议欲汇为东流堤故道而复之,人多言其非是。
而直居易者亦众,故东流、北流之辨累岁不决。
是时故朝奉大夫王公茂之都水丞,上言:「传称鲧障洪水,而河北有鲧堤,则是堤而障之,与水争道者鲧也。
《书》称『禹随山浚川』,而孟子称『禹疏九河,决汝、汉,排淮、泗,瀹济、漯』,而无一言及于堤障者,禹是也。
今折大河之势而回之,则积刍茭,科人力,筑堤以居,与水争道,小淤则小增其堤,大淤则大增其堤。
水非徒行于地上也,而又行堤上,则终不免决溢之患。
愿因水之行善导之,酾二渠,疏孙口,凿狼村,塞窦潫,以顺水之性,无与水争道」。
书再上,各数百言。
下之有司,不省,后竟堤其河而回之。
至元符中,河卒决内黄北去,泛滥十馀郡,朝廷治主回河议者之罪,而有司反置公名于主议者中,曰:「是不切事情,论北而意欲东也」。
罢公所居仓部郎中职事。
或谓公宜辨,公曰:「我言在也,可求,不必辨」。
及公之亡,葬且有日,其孤师觉持公上言之遗藁与宣德郎王叔堪状,抵公同年进士毕某,泣血再拜而求为铭。
余固以辞不获,又视公之遗藁良信,因杂取叔堪所载而铭之。
盖公自瀛州防禦推官,五迁至朝散郎,赐五品服,又两迁至朝奉大夫致仕。
商州洛县主簿,知同州冯翊县,监同州阜民钱监,权京兆府观察推官,知孟州汜水县事,知南外丞公事,行都水监丞夔州路转运判官提举利州常平等事,权知兖州,守尚书仓部员外郎,迁郎中,积勋至骑都尉
曾大父讳某,为起居郎,赠吏部侍郎
大父讳元一,为职方员外郎,赠刑部郎中
父讳规,为晋州冀氏县,赠朝请大夫
公以元符三年四月十有三日卒于京师,以其年七月二十日葬公于河南府洛阳县金谷乡金谷原上。
铭曰:
王氏居孟,徙家河清。
者谁,大夫公名。
公在场屋,当先众鸣。
决科如掇,益振厥声。
试吏洛南,摄商
公田所入,车数十乘。
睨而返之,归若悬磬。
其在京兆从事以时。
陈囚三人,谓死不疑。
公犹恳请,谳而生之。
既生其囚,复念厥士。
有劳靡论,但救其死。
李、冯二猾,并暴汜水
公往为县,猾不少止。
李敢大言,我实唐裔。
公曰欺余,创其非是。
并冯治之,屏不出气。
元祐己巳,公始奉使
南外丞,河汹不制。
公趣原武,拿舟夜济。
奋以居前,人恐如缀。
有子共行,旁立不避。
公曰归哉,我乃王事。
从决濮阳,遂徙北去。
或曰堤之,可使东骛。
公实有言,筑堤而处,岂不遽回,后艰孰禦?
公言不售,更使剑外。
岁饥嗷嗷,民靡所戾。
公先下贫,以及一切。
廪而蠲之,否则吾罪。
既言而行,公遂还矣。
东鲁岩岩,其政甚美。
考公旧言,入朝为郎。
为郎三载,河决内黄
谓公议北,厥意不臧。
遂去郎位,匹马两童。
不趋而跌,固义之中。
或俾公辨,公曰何哉?
得之匪求,失亦自来。
虽有诏之,吾口不开。
入莫与直,谓天或假。
所宜百年,以永居下。
胡以啬之,一疾而谢。
公配张氏,继者二室。
曰江曰贾,皆祚大邑
有六男子,足侈公后。
希道、师觉,居长而茂。
女实半之,厥孙则倍。
六十有六,中寿之次。
知公有人,匪时之宗。
潞公太师丞相汲公。
凡厥高位,我引我庸。
欲行而柅,以放于终。
伊洛之北,有原隆隆。
有水瀰瀰,有山崇崇。
窆而铭之,以谂无穷。
宋龙图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七、《西台集》卷一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六
维元丰二年岁次乙未八月丙申朔十五日庚戌文林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守信阳军罗山县毕某谨遣人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修史龙图谏议宋公之灵曰:惟公浑厚恬澹,柔嘉粹纯。
天与其质,相之以文。
白玉缜栗,芳华敷芬。
不偏不倚,惟中是循。
世有儒服,闭书不观。
游谈恣纵,苟偷目前。
卷幄之富,视人偃然。
公独万卷,汪洋波澜。
孰为国典,郊丘庙祧。
辟雍封禅,明堂会朝。
台阁府寺,森罗纲条。
而公之腹,牢笼并包。
惟宋有书,金匮石室。
五世百年,英声茂实。
礼乐制度,圣功盛德。
贤士大夫,忠言伟绩。
为建太史,欲属之笔。
学士如林,而公第一。
矧公字书,有法而妍。
虞、薛、欧、褚,声称后先。
始也家学,今而自然。
天子之作,公实书之。
铭记表颂,公书乃宜。
石半天下,皆公之碑。
爰自宣献,其门炜炜。
公大厥后,而又有子。
天胡不吊,六十而止。
呜呼哀哉!
我今哭公,想见其形。
哭公而恸,如闻公声。
公书在目,俨然丁宁。
自我先世,姻娅蝉联。
曰姑与姊,宜家之贤。
中外出入,逾七十年。
我实后生,上公之堂。
公显而盛,吾门之光。
公殒而替,吾族之伤。
如公有守,如公有常。
如公有识,而寿不长。
天不可问,哀哉苍苍。
尚飨。
承务郎致仕卓公墓志铭1123年6月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八、《韦斋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尤溪县
建阳而南十里,泉竹深静,岸溪而庐者,有宋隐君子承务郎致仕卓公之所筑也。
公既孤,置家事不问,奉母夫人居焉。
养葬尽礼,不迹城邑者三十年。
某视公季子特立为同年兄,幸获升堂拜公。
退而语世之士大夫,以谓古之常德君子,俯仰不怍者,如公盖望其表而知之。
宣和五年夏六月过门,则公以四月乙未捐馆舍矣。
入哭公柩而退慰其孤,且称遗命,将以九月十日襄厝于洞源之茔,属予铭之。
予视诸孤薾然不胜哀,不忍以荒拙辞。
谨按卓氏本福唐,今为建州建阳人者,自公七世祖徙也。
曾祖某、祖某、考某,皆不仕。
公讳某,字元举
少力学,无不通。
已而语人曰:「吾冢子,其可以膢腊不共」?
为亲忧去,治俯仰之养。
友诲二弟,经纪其孤,无可憾。
皇考属疾,有异僧过门,察公忧甚,授丹篆符。
诘朝,失僧所在。
自是尊信内典,晚益精诣,训释其书,发明为多。
既丁皇考忧,不御荤酒。
终制燕居,寝食有常,萧然一室晏如也。
心平气和,未尝面短人。
然无贤不肖尊畏之,乡党至无讼云。
季子学问浸有闻,时时小得失,若弗闻者。
至试,不利礼部,始手书古人诗开勉之。
平生折券不胜计。
继室魏氏之亡,公方主家事,窭不能歛,犹有诬其自私者。
未几,诬者呕血疾首,陪死于庭,识者异之。
尝有巨商告公有家难,将亟归。
从者偶语,有见图意,以精金一箧寄公,去,不索剂约,踰年复来,出箧示之,封识宛然。
先是,营寿藏,一日,遣人芟辟其道。
顷之得疾,谢医祝,书四句偈示诸子,超然非世间语也。
时季子以迪功郎山阴丞,饬书别之,已乃坐逝。
盖公所建立,非易以死生动,而况于义利之际!
然犹不及于疑且谤,真为善之难哉!
生平忠信勤约,务要以身先子孙,故诸子暨孙皆兢兢佩先训,端饬自立,而其季遂以学行卓然为闻人。
其奉身信道有无愧古人者,非特见公训子之方,厚施而必报,深蓄而徐发,其在兹耶。
公享年若干,重和改元,霈然以年及格,而子藉吏部,得今官。
初娶张氏,男五人,其四曰某、某、某。
女二人,长适王亮,次适王舜孙,皆举进士
孙男女合十人。
公犹子、宣教郎、知南康县雄实状公行。
某视公丈人行也,顾文字之不能工,何以震耀潜德而燕贤子之心?
谨志而铭之曰:
以媮自愚,世顾曰智。
我求有常,久不克值。
有隐卓公,抱一陆沉。
德义为佩,而閟其音。
居然环堵,乡党是效。
不贵以骄,曰公师保。
夜旦死生,泊无戚欣。
相彼傥来,何直浮云。
匪躬之赢,肆惠于后。
以学发身,公实有子。
洞源之樊,公柩所宅。
有来承休,质此幽刻。
蔡元度右丞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一
尚书右丞先生执事:古之人,过河洛之上,而思禹功。
德召公者,爱无所加,则至及其身后之
是故衣服不当其情,则一见汉官仪而喜;
知伦制之竞也,对杀舞马者而悲。
成效之结人心如此,况取公万世之道,翕然载之经者,告彼方来之学者乎。
视孔孟为无憾,惟故丞相荆国公实然。
且其论著也,霆发幽瞆,日烁涂目,原性命,该道德,波澜不生而睹奥冥海,洗章句之霾蚀,雾剥云绽而开青天,绪馀陶铸。
况咳唾通、焯,秕糠马、郑,此自儒家不赀赐,非直训说者之事也。
谢世之始,大学诸生之吊为位与望而祭者一日三千人,其爱之缀人,已出河洛甘棠远甚,况及身在时邪?
今之学者见似文公者而喜矣,况亲更出处,遍得大全,禦侮先后,独擅其传,有如执事者在邪?
他日执经而环之席,非南臻之秀,则北奏之彦,跂墙仞,错履舄,至螽跃凫趋也。
今者大则运之播物之钧上,次则擢质而培干,又其次犹不失借之容声而出其鄙吝,虽使文公复生,亦不过如此。
某也见道晚,使与所谓弄翰墨者驰骋出没,上窥西汉辈流,诚不敢多让;
至其心思之精微,神明之酬摄,方寸许地有未究竟处亦岂少邪?
伏念污执事题品最为曩旧,不幸身一官,限南北,右江介而左闽粤,简书夺之,于今十年。
虚往之愿未伸,实归之赐方隔,曾不若继而前者之得发蒙针盲也。
谓天不予之幸邪,则执事尝齿其姓名矣;
谓天与之幸邪,今怵迫邛蜀万里道,恐长负此心,君子之叛而小人之归。
文公在时矩矱,某已不得而亲矣,此不过为已往之悔;
执事则及见焉,而又加有一日之雅,奈何其反自弃也?
悠悠此身,一落远外,适来之期,后当有不复得者。
夫抱蔽蒙未袪之末学,而委旷世难遭之发药,岂惟失之执事,是又重失一王文公也。
若此者天予之幸耶?
天不予之幸耶?
京师号仕宦渊薮,曹联局比,虽非可占度而取,顾化笔驱之置何许地耳。
正使此身得留,与志乎学者缮经而前,时卒业于门下,虽抱关击柝之贱,所甘心也。
窃惟西汉宰相,虽以谋王体、断国论为务,然晚学从而受业,后卒为专门者时有焉。
若倪宽之《书》,稚圭之《诗》,《论语》之有张禹,《春秋》之有翟方进是也。
以某之去留在执事,特不过比之剑首之一吷,独其志可怜而已矣。
夫囿形而寄,当顾无可奈何者,则知本之天矣。
至置焉而弗得,又以姑置为殆未可知,则间用人事卜也。
卜出于人事,则计直下矣,而某之区区又有出于人事之下者,执事亦胡忍不一取而运之播物之钧上乎?
某再拜(《龙云集》卷一七。)
原校:「二本皆作『伦制不仁也,则对杀身升荐者而悲」』。
钟世美信州教授不当事奏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九、《尽言集》卷六
臣伏见朝廷以钟世美信州教授,考之公议,不以为允。
世美前坐与蔡硕、刘仲昕贸贷官钱,追官勒停。
后来朝廷以度牒系出卖之物,与仲昕等本非同谋,遂自谪籍特与牵复,使于清世不为弃人,其为优幸,固已极矣。
臣闻世美虽号能文,而不孝之名,著于中外。
教授之任,士人矜式,推择之际,行谊为先,岂容此辈尘污清选。
伏望圣慈追寝新命,以励风俗。
取进止。
新兴郡王吴公墓铭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松隐文集》卷三五
今天子即大位,寅奉亲闱,孝格高厚。
至于诸舅,悉宠王封。
一时戚属,恩荣莫二。
乾道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少傅宁武军节度使、新兴郡王、致仕吴公以疾不起,讣闻骇悼,辍视朝,赙赠有加。
中使护襄事,皆出殊礼。
公讳字叔平,世为开封人
曾祖文诚、祖从亨、父近,皆赠太师、吴王
曾祖妣王氏、祖妣刘氏、妣张氏,并封吴、魏国夫人
吴王以操履简静,所临皆阴功密行,如岁寒,秀出孤岭。
又所与游,悉庄士正人,无媚奥于世。
天赞其德。
是生圣后,即寿圣明慈太上皇后
男二人,次即公也。
公少有大度,姿貌秀澈,赋性谨厚,沈默寡言,惟喜琴书,他无嗜好。
复能以一圆墨,舒卷万象,得于胸次,非庸工俗士之可并。
居家教子读书,率有世范
故事上承下,皆以诚恪,与人交游,自忘贵势,若寒素然。
事兄大宁王谨于悌而孝于心,兄尤以手足相爱。
岂意严霜夏坠,棣萼失联,遽闻早世,享年四十有二。
大宁王每兴鸰原之悲,痛终天之别,抚其孤,恤其家,无豪发间断。
公实中宫幼弟,倍锡恩礼,不忘平昔之为善。
公自绍兴五年中宫进封,授承信郎
九年,兼閤门祗候
十二年,迁閤门宣赞舍人
次年,授武翼郎閤职仍旧。
皇后受册,除高州刺史
至十五年,两迁至建州观察使提举佑神观。
廿六年,除宁武军节度使。
三十年,除太尉
今上即位,进升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
乾道元年,迁少保进封新兴郡王
二年八月以疾休致,诏除少傅,依旧节钺,茅土致仕,遗表赠太傅
首尾恩礼,无少疵颣,可见在官之有守。
两娶宗女,越国夫人
男五人:长曰环,閤门宣赞舍人干办皇城司
次曰玫,秉义郎閤门祗候干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
次曰圭,从义郎京畿第二副将
次曰璨,秉义郎
次曰玫,右承奉郎
女四人,长不育,次与幼在室,次适将仕郎
孙男三人,长曰兴世,次尚幼。
孙女四人,亦幼。
将因太师之丧,祔先茔之次,自临安府宝藏院迁于钱塘县履泰乡之原,永为吉宅。
子孙兰玉,焜耀一时,谁其似者!
铭曰:
猗欤新兴,为国懿亲。
贵世养习,厥德有邻
持重克常,忠亮幸伸。
资以立操,小心惟寅。
惟昔世用,以人为重。
公之弟昆,奚在有众。
襟量闳博,气序弗纵。
受知圣主,茅土是宠。
如玉藏山,如珠蕴渊。
山川含滋,公德比焉。
有裨于上,有闻于天。
力行自躬,罔不曰贤。
云何不淑,乃靳于寿。
孝悌相宣,咎则莫究。
窆联父兄,佳城靡右。
嗣子其昌,显庆于后。
或刻太学生钟世美上书印卖御批元丰元年十一月乙酉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八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四
世美所论有经制四夷等事,传播非便,令开封府禁之。
看详钟世美陈太学事诏元丰三年四月庚子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
太学正钟世美上年陈太学事有可行者,下看详太学条制所立法以闻。
雅州雷苏贤范堂记 南宋 · 李良臣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三
󲦤绅士大夫论吾二千石之有能名者,辄以雷公简夫为称首。
公自至和初殿中丞雅州,抵今九十有五年,而邦人被服其化,子孙传诵之,犹绰绰然如前日事。
先是,眉山有巨儒苏洵者,以高明博大之学崛起于千百载间,众莫孰何之,以公有知人之鉴,袖其所著《洪范论》及《权书》等文即公府上谒,公屣履迎之。
徐阅其文,叹曰:「真王佐才也」。
时其二子偕来,因命题使赋之,顷刻立成,词气汹涌,冲射笔端。
公大惊曰:「岷峨英灵,尽在是矣。
顾其才力桀骜,横放逸出,是岂彫虫篆刻所能束缚之哉」!
即馆之公舍,朝夕与之周旋上下,讲明古今治乱之要领,而荐其文于张益州方平、韩魏公琦、欧阳文忠公脩。
朝廷官之曲台,使讨论大典,而二子至京师,俱登进士科,相继连名为制策举首,声焰震赫,立朝谋国,忠义慷慨,隐然为一代伟人,则公实推毂之。
夫自昔称知人为难能,而谓荐贤为盛德事。
今公皆优为之,然则一时盛名不公之归,而将谁归哉!
郡旧有堂曰「双凤」,为二苏设也。
绘其像于两壁,然不帐不龛,祼献无所,大守间燕客其中,辄以帟幕缦蔽之,庸卒贱吏旁倚背立,笑语荡突,亵渎甚矣!
老泉先生及殿丞公之像阙然不具,夫尊其子而遗其父,不可也。
况平生特达知己,乃不得参俎豆之列,其又可乎?
于是度地东北隅,敞为祠堂三楹七架,广袤各二丈八尺有奇。
台其前植花卉,斩去恶木,茀除莽,自双凤堂后少折而入,才二十步许,爽垲轩豁,无一物碍眼者,乃尽取四公之像图之。
褒衣峨冠,剑佩相磨,主宾容与,凛乎其有生气。
观者肃然屏气绝息,不敢哕噫嚏咳。
于乎其严哉!
堂成于绍兴十八年十月,既以落之,遂从而书之曰:雅之为州,处西南极徼,地瘠而人贫,编户赋输井邑之富等,自邛以东,诸郡不当十之四,而人情士论,颇自挟负,行行焉不少为之屈,虽前后太守亦安乐之,不以为陋,盖以雷使君尝官于是邦也。
雷使君以布衣召,仁庙器之,将遂大用,而为当国者所沮止,流落州郡,晚入贰三司,卒无大功业表见于世,而声称藉甚,虽历时之久,犹使人不能忘,盖以其首识苏氏父子而荐达之也。
然则雅以雷使君为重,雷使君以苏氏父子为重。
仆老矣,才不为世用,分符此土,猥续前人之后,残膏剩馥,实幸沾丐。
崇葺馆宇,用光令德之万一,岂亦将托是以为重乎?
呜呼!
思其人之贤而不得见,服膺遗范,寤寐不忘,故作堂而以贤范名之,非但谨奉尝于春秋,庶几勤步武于夙夜
息黔补劓,力自刻责,无废律诡道以贻罪祸,而辜邦人之望,此仆区区之心也。
若谓侥倖托此以为重,则仆虽固陋,宁忍自欺,而更以欺人哉!
始同官请以土木之质为操盘匜、奉杖屦者,置堂之隙以备给使
曰:「固也,顾汗泥秽浊,不足以尘珠玉,鹰隼而接翼鸾凤,虽凡禽亦知疾之,吾何以安」?
卒止之。
月日,李某记。
宋故左武大夫开州团练使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赠协忠大夫累赠太尉程公全神道碑 南宋 · 程易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新安文献志》卷六五、弘治《休宁志》卷二六
清远军承宣使同知閤门事带御器械程君永正奉事状一通以告易曰:「先公之没,今十有二年。
其死国之忠,固已著于命书,载于国史,而墓上之碑未立。
子,吾同宗也,知其详,敢以铭请」。
易之先居河南,与公实同所自出,谨不敢辞,序而铭之。
按状,公讳全,字禹昌,世为徽州休宁人
其先曰灵洗者,梁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禦侯景有功,庙食于乡。
忠壮之后曰沄者,歙州都知兵马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国,禦黄巢有功,事载郡志。
中丞季子南节,歙州兵马先锋、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上骑都尉,始居休宁陪郭,即公五世祖也。
曾祖承敬,池州学教授
祖宿,举进士,官至迪功郎玉山县
父昭,饶州学教授,赠朝奉大夫
母余氏,封孺人
公生有伟质,负大志。
早从乡先生游,通《春秋》。
不乐应举,而喜以其暇日从少年习武艺,曰:「文武一道,不可偏废也」。
宣和庚子建德青溪民方腊作乱,陷歙州大将郭师中战死。
兵及休宁县令翁由将弃印绶去。
公仗剑集乡兵,遮道请留,躬禦寇于境上,贼众散走。
知州事曾孝蕴上其功,授承节郎
时遣宣抚使会诸路兵讨贼,公隶大将刘公延庆,进攻淳安帮源洞,破之。
平策功,进修武郎
延庆所部将士数万,惟公与延庆光世以材勇闻。
壬寅再伐辽,延庆都统制,公复隶焉。
辽降将郭药师请与光世简兵倍道袭涿州延庆许之,公曰:「药师反覆猾虏,宜不可听」。
果无功而还。
甲辰河北山东盗起,张仙最黠,诏龙图阁待制洪公中孚往抚谕之。
中孚雅知公名,辟以行。
公单骑入仙营,谕以祸福,刻日约降。
中人李彦素不乐中孚,劾其玩寇,罢之,属吏悉勒停于家。
已而金师南下,靖康改元伏诛,公等赦复故官。
高宗皇帝大元帅开府相州,公应募,无所知名,参谋汪若海称其能,入补宿卫
汪公伯彦、宗公泽为副元帅,议数不合。
公与汪有乡曲之雅,因请间曰:「宗元帅,天下奇才也。
公宜下之,则国事可济」。
伯彦滋不悦。
会泽请进兵救君父之急,而伯彦持从容观变之说,乃出公隶泽,俾为前锋,遇金人于卫州,公与裨将王孝忠分道击之。
孝忠战死,公亦被数十创,以奇功进翊卫郎
二帝北狩,泽遣公迎高宗济州,奉表劝进。
丁未高宗即位南京,转武翼大夫
刘公光世鄜延副总管入卫,为五军都提举,奏留公为御营计议官
光世招捉盗贼于滁、和、濠州,转武经大夫
从禦金人于天长,还驻镇江,控扼江口,进閤门宣赞舍人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扈从统制苗傅、刘正作乱,从光世勤王。
吕公颐浩、张公浚总中军韩公世忠将前军,张公俊副之,光世游击,而分公为殿。
事平,转武德大夫开州团练使,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是岁秋,光世宣抚使太平池州宰相杜充节度,奏以公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转左武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
公谓光世曰:「充御下苛而寡谋,以兵属之,取败之道也」。
光世奏请移兵江州
或漏公语于留公不遣。
是冬,金帅乌珠犯太平,分兵入池州
公以众寡不敌,坚壁以俟援,而檄沓至,公不得已,率麾下敢死士出战,杀获甚众。
会日暮未决,敌益生兵至,遂死之,时建炎己酉十一月廿九日也。
后五年,绍兴癸丑光世帅兵驻池州,乃上公死事于朝。
诏进官六等,录其后一人,而以协忠大夫告其第,又以永正累遇郊恩,赠太尉
配金氏,累封宣国夫人
子男一人曰先,恸父死国,誓守先墓不仕。
孙男三人:长即永正也;
次永奇,疾不任仕;
次永彰,乡贡进士
公器宇魁岸,言不妄发,有所许则确然当之,不以利害为念。
初事刘公延庆,继事宗公泽,感其知己,终身祀之。
当国家抢攘之际,号令严明,所部士不敢乘时以肆剽劫。
自守澹素,若儒生然。
光世每欲多作首功为请爵赏,固辞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
矧与公有旧,不能赞立勋业,以清中原,反以此挠公家之法,非某所知也」。
光世改容谢之。
尤笃于孝友,置膳茔田,以养族人。
靖康末,易挈家避乱,居池州,公适将池州之兵,为之维护,抚恤备至。
先公端中知六安军,亦死于节,公为求其遗,返葬池阳
皆人所难能者。
惟天性过直,不能与时俯仰,故首忤汪公伯彦,继忤杜公充,而及于难。
然杜公以公死之岁,举建康降金,祸及宗祊,贻秽千古;
而公与一时死封疆之臣,清名凛凛,虽没如生,子孙传芳,受国之宠者未艾。
以彼较此,果孰多乎?
天定之可畏者如此。
铭曰:
人臣之义,匪忠曷安。
危身奉上,益人所难。
肃肃程公,忠烈之胄。
武略文谟,曾靡轻售。
方寇陆梁,自睦犯徽。
仗剑疾驱,拯乡于危。
渠魁就禽,恶党俱剪。
勇冠三军,策功五转。
再从大帅,往下幽燕。
河北招降,罢其戈鋋。
有言莫酬,有绩弗究。
任彼孔谗,坚我素守。
天降大割,王总六师。
左右櫜鞬,公式应之。
爰先启行,禦兵于邺
迎銮于宋,预建大业。
外佐幕府,内参御营
胙土分茅,遹骏有声。
二竖逞凶,变生肘掖。
公与勤王,勋在庙祏。
虎旅洸洸,戍彼池阳
奸相趣之,遂死封疆。
载恤遗孤,载颁悯册。
天子念忠,异古马革。
公身虽没,公名如山。
愧彼不忠,虽生何颜!
冠剑之藏,故江之涘。
公神不亡,永妥于此。
丰碑载道,上刻铭章。
忠天所佑,百世之昌。